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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8章想想你是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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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也不能就這麽丟在這冷冰冰的石頭上任他昏著,連枝揪過那絲袍匆匆一裹,抱著人跑出洞窟,直往外走。

也就是這個時候,她能欣慰一下自己力大無窮了。

把人抱到床上,又把身上的水擦幹,連枝就有點束手無策。

看情形,君寒硯明顯是再度昏迷了,瞳孔放大,心跳緩慢。可是這裏就這麽大的地上,沒有藥材沒有銀針什麽都沒有,便是傷口她也不敢隨意處理包紮,不知那只是魂傷的模樣猙獰還是有毒。

而不久之後,君寒硯便發起燒來,連枝做了一切可以做到的去幫助他降溫,卻依然不能湊效。

君寒硯一直不醒。

她試著去開房門,可力氣並沒有大到可以生掰開門鎖,去開窗戶,卻發現這屋子著實不止落了鎖,還有些蹊蹺,甚至她探出僅有的一點魂力,卻被窗戶上莫名力量一震,心口發麻。

君寒硯是把他們倆封死在這個地方了!

這個念頭讓連枝焦躁不安,她守著一個完全不見好轉的病人,卻束手無策,只能眼睜睜看著他一點點惡化。與此同時,她也能感覺到自己的狀態每況愈下。

沒有食物,沒有聲音,不會有人從外面打開這個封閉的空間。

時間無聲無息地推移。

這樣下去,誰會先死呢?

眼前的場景模糊而血紅,連枝好像回到了幼年,那個噩夢般的歲月。

被人鎖死的屋子裏,她蓬頭垢面,骨瘦如柴。開始的時候有個聲音還會罵她,用東西砸她,歇斯底裏。

後來那個聲音便消失了,屋子裏開始散出現腐臭的氣息。

但是她也動彈不了了。

她許久沒有吃東西,已經餓得視線都模糊了。

但她當時還沒有意識到,自己快死了。

連枝慢慢走出房門,搬起書房裏一張凳子,走到門口,狠狠一下!

巨大的碰撞聲音,凳子斷了一條腿,她沒有停,兩下,三下,一下比一下用力,一下比一下瘋狂。

她已經停止思考,沒有意識到她越用力,門反而變得愈加牢固。

她滿心滿眼,只有一個念頭。

要出去!一定要出去!

一張凳子很快被砸得粉碎,肢解般落在地上,只剩零落的凳子腿,連凳面都碎成了塊。

鬼使神差地,她回到書桌前,點燃了油燈,舉著油燈走到門前。

手一歪,點著了紙面。

而她整個人如瘋了一般撞向門。

“嗤啦”一聲,火舌蜿蜒,眼看就要洶湧成勢,卻在下一刻,被一股黑氣籠罩,無聲湮滅。

君寒硯神色憔悴地出現在連枝身後,看著她眸色通紅,神志不清地撞著屋門,輕輕嘆了一口氣。

方子越比他想象得還要狠,離魂刃這等兇煞之物寄宿魂魄,他為了救惜夢早已選擇好犧牲的棋子。

可是,陪伴了他五年的弟子,對他癡心不負的女子,他便沒有過一分一毫的動容?

“連枝。”

他語聲輕柔,帶著蠱惑。

長臂伸開,將人帶入懷中,手掌微微用力,按住她的掙紮。

“連枝,醒醒。”

他們魂命相連,只要他願意,他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她的一切,安撫她躁動不安的魂魄。

就像他無數次,無數次地,對惜夢做的那樣。

牽魂蠱……原本就是為此而存在的。

一聲一聲溫柔的呼喚,讓連枝慢慢擡了臉,腥紅的眸子似有掙紮。

一模一樣的灰色,一模一樣的紅色。

君寒硯心頭一痛,無法直視那雙眼。

“好好想想你是誰。”

“我是……”

連枝終於慢慢安靜下來,君寒硯怕她清醒過來又受刺激,禁錮了她的意識,將她抱到床上。

他的狀況也依然不好,原本覺得,既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,連枝就是仍想殺他,也不會貿然動手,何況她已經救了他一命,於是溺水過後索性封閉了意識在神魂中休養。

然而這才沒有過去多久,牽魂蠱卻發作起來,提醒他另一端的靈魂躁動失控了。

果然,強撐意識清醒過來,就看見連枝失去理智,差點把房子點著了。

他雖然在這裏下了諸多禁制,可要是真燒起來,禁制也救了不了這些紙張木頭。

君寒硯坐在床邊,第一次細細打量連枝的臉。

不同於她的性格,那其實是一張漂亮得引人註目的臉,輪廓分明,眉梢微翹,帶著一分英氣。

不似化惜夢那般,眉目溫潤的美。

然而她平日總是習慣低眉順眼,鋒芒斂盡,再加之原本一雙烏黑的眸色微變,更加讓人難以註意到她的神采。

君寒硯有時很清醒,有時候又有點恍惚。

床頭還掛著她換下來的衣衫,淺淺的綠,總會讓他回想起很久很久以前,驚仙派女弟子那一襲淺綠衣裙,成群結隊,浩浩蕩蕩跟在他的身後,議論紛紛,幾多調笑。

他偶爾回眸,引來一番尖叫,他卻能在眾多相同的衣裙中,一眼辨別出那個人的存在。

直到現在,疏月依然保留著對淺綠色的這份喜愛。

而惜夢……

他將這世上最華美的衣服,最珍貴的珠寶捧到她面前,卻再也換不回昔日那般的笑容。

連枝不像化惜夢。

但卻和惜夢有相似的地方。

她們師承同一個門派,喜歡草藥馨香氣息,極擅醫理,且……遭遇著相同的不幸。

回顧化惜夢的平生遭遇,他甚至隱隱可以看到連枝的前路……以及終結。

所以當她用那雙一模一樣的眸子看住他,質問他,諷刺他的時候,他很難再痛下殺手……

有時候他甚至癡妄地想,兩個人的靈魂交融在一起,會不會互相影響?

君寒硯伸手,撥開她額前一縷濕發。

手掌貼到她頭頂上方,不一會兒,那濕漉漉的頭發便蒸騰出熱氣,慢慢幹燥了。

做都做了,也不忍看她腦後仍然濕漉漉的一片,他索性將她托起,讓她偎在自己懷中,再慢慢溫幹其他濕潤的頭發。

這種感覺……很奇妙。

像一個拼命奔逃的人忽然迎來劫後餘生的疲憊。

一旦停下來,便再也無法重新回到正確的軌跡。

但是,心裏卻安寧無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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